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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练习】 雨伞之下

**原文作者:纳撒尼尔•霍桑

**原文来源:经典短篇小说101篇(英文原版) Kindle

冬季的雨天,在温暖的房间,我最爱取一本游记,或是为了学习或是为了取乐,就这样读着书度过一整天。书中描绘的场景与窗外雨雾笼罩的阴郁截然不同。我心中的幻想完美地为作者铺呈在纸上的物件赋予独特的形态和鲜明的色彩。他的文字如同魔咒,召唤出成千上万张形形色色的图片。奇特的景观在房间熟悉的墙壁上闪烁,奇异的轮廓自己挤进壁炉神圣的区所。我的房间虽小,却能容纳下一望无际的阿拉伯沙漠,一长条沙漠商队在炙热的沙地上行进,骆驼顶着烈日缓缓留下排排脚印;我的房间虽矮,但可以堆起高耸入云的中亚高山;我虽别无长物,但可以运来东方集市琳琅满目的商品货物,并招来远方国度成群结队的商人,让他们花高价购买陈列在四周的奇珍异宝。诚然,在这熙熙攘攘中,和其他可能在我身边上演的事情里,还是能不时听见雨滴敲打着我的窗玻璃。透过我的窗子可以看见新英格兰镇最安静的街道之一。过了一会儿,幻觉消逝,无处再去追寻。之后,夜幕来临,一股灰暗的幻灭感压抑着我,驱使我在就寝之前走出门去,并逼迫我宽慰自己道:世界并不全是这些让人整日筋疲力尽的灰色阴影。做梦的人在幻想中沉溺太久,他没有经历过的事会变得和梦一样虚无缥缈。

 

当夜晚真的降临,我扣紧蓬松的大衣,拿着雨伞,动身出门。刚撑起伞,上方看不到的雨滴立马叮咚叮咚地落在光滑的伞顶。我停在门前最后一个台阶,屋内老火堆的暖和和温情与大雨中的寒冷和阴沉形成鲜明对比。现在,无数可怕的征兆如千万颗雨滴到来。若是我不为自己的软弱感到羞愧,我应该转身回屋,坐在我的扶椅、穿上我的拖鞋、读起我的书,像往常一样慵懒地度过这个夜晚,然后羞愧的上床休息。当注定要踏遍四周土地的旅行者在归家的路途留下最后一个脚印,同样令人颤抖的不情愿也无疑会暂时平息他们的冒险之情。

 

就我而言,可怜的人性会让人有所顾虑。我抬头,看不见天空,甚至看不见深不可测的虚空,只有一片黑暗和无法穿透的虚无,仿佛天空和所有的光都从宇宙系统中抹除。就像是自然已死,世界披上丧服,云在为她哭泣。云朵的泪水落在我脸颊,我低头看地,却找不到些许慰藉。远处的街角,灯火迷离,路灯发出的光仅刚好照亮街头的路。微弱的灯光显现出我面前的道路,也夸大我前进的险阻。在那边还残留着巨大的雪堆,白色但污浊。已经是三月的末尾,雪堆还阻塞着人行道,而我则必须向前穿越这冬季的残余。另一边,有一处状似绝望之沼(Slough of Despond)的泥土和污水的混合物。这泥沼也许刚到脚踝,或许深到腿脚,更可能深至颈脖,总之深不见底,灯光都照不见。但我时不时看着它,从早到晚,看着它愈发恐怖。我是否会掉入它的深渊,挣扎着告别土地上的世界!听啊!流水的咆哮粗犷地回响,动荡的激流一部分被街灯的微光照红,另一部分在浓重的阴霾中激烈地争吵。哦,我是否会在涉水而渡时被那猛烈而污浊的急流卷走,那么法医在解刨时会遇到一位不幸的先生,这位先生竟愿意在泥坑里结束他的烦恼!

 

算了吧!我不愿再回避这些灰暗的恐惧。我越是拖延着不去面对,就越是害怕、越是胆怯。现在开始!直面向前!没有受到太多伤害,只是雨水冲刷我的脸,水滴滴到我的胸前,泥巴溅到我的裤子,左脚的鞋子里全是冰冷的水。我躲到街边一角,街灯照着我,投下一圈红色的光。有亮光闪烁着从一个街角到另一个街角,指引我去更明亮的地方。可这儿只剩孤寂和沉默。百叶窗全部紧闭的高楼无助地反抗着风暴,就像是人面对夹杂着雨水的阵风飞溅而来时眨了下眼睛。落在锡壶里的雨水叮当作响!刮起的狂风瞬间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我早就发现,这些风不去招惹驶入铁皮海岸的巨轮豪船,也不去森林连根拔起盘根错节的丛林巨木,却流连于这街头巷角,靠些淘气的小恶作剧来取乐自己。看看这时候他们怎么捉弄那边那位刚刚路过街灯的可怜妇人。一阵风扯她的伞,伞整个翻了过来;另一阵风拉她的围巾,围巾飞上来遮住她的眼睛;最后一阵风最是无礼,肆意地拉扯她衣服的下摆。幸而,妇人体态丰满圆润,不是那般纤细柔弱,否则这些空中的施虐者定会送她扶摇直上,就像女巫骑着扫把,然后把她扔进附近最脏的狗窝里。

 

我踩着坚实的路,步入城镇的中心。那儿灯火通明,似在庆祝战场或是民调的胜利。两侧的商铺,橱窗低到路沿,街头处处透着微光,黑夜似华盖罩住苍穹,华光溢彩都被笼罩其中。淋湿的人行道闪烁着一片片红光。从天而降的雨滴似闪耀的红宝石。喷口涌出溅跃的火焰。在我看来,这场景象征的是虚假的光芒,凡人在道德世界里洒着步子走来走去,弄得自己眼花缭乱,直到他们忘记了笼罩在自己身上那不可逾越的朦胧,而这种朦胧只有上天而来的光芒才能驱散。总之,这是无趣的场景,而无趣在这场景中游荡。来了位与暴风雨天气打了多年交道的人,他对暴风咆哮其实是在友善的问好,就像是在说“你好啊,兄弟!”。他是位退休的海军上校,裹着一件水手常穿的难以形容的厚呢短大衣,正在去海洋保险局的路上。在那儿,他和一群跟他一样的老水手讲些飓风和沉船的故事。大风将词句灌进他们粗犷的嗓音里,而他们全都听得懂彼此的话语。之后,我遇到一位满脸愁容的衣着马虎的先生,他匆忙地把一件斗篷披在肩上,与狂风竞跑,在雨中奋力前行。也许是家里出了急事或是其他突发事件让这位可怜人不得不离开温暖的火堆淋着雨去寻找医生!看那个小流浪汉,他真是粗心,他好奇地盯着商店橱窗里的某个物件,却正好站在了一个喷口下面!诚然,雨是他与生俱来的。他一定是和雨一起从天上的云落在了地上,就像青蛙一样。

 

这儿有一副美好的画面。一位年轻人和女孩披着外套,蜷缩在遮不住风雨的棉布伞下。她穿的是橡胶套鞋,而他却穿着帆布鞋。他们无疑是在去舞会的路上,不是音乐交谊舞会就是那种一人一美元包含点心在内的付费舞会。怀揣对舞会美好的向往,他们冒着风雨艰难地走在路上。但是,啊!最悲惨的灾难发生了:他们被药店橱窗里红蓝黄色的流星所迷惑,踩到了一块光滑的残冰,滑进了两条街道拐角处的泛滥洪流里。这对不幸的恋人啊!若不是我本性为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我倒是会试着搭救你们。可我就是这样的人,要是你们就这样淹死,为你们的命运编织这样凄惨的故事,那么这悲惨故事招致的眼泪会再次陷你们于泪海之中。你们踩到底了吗,我年轻的朋友啊?是的,他们踩到了,水仙花一般露出水面,河神似的从水中浮起,然后手牵着手,划着水逃出黑暗的水池。他们匆忙地回家,身上滴着水、神情惆怅、面容羞愧,但他们的爱太过温暖,冰水也不能冷却。他们经受了对许多人来说都太过强大的考验。忠贞,虽然头和耳朵都陷入麻烦。

 

我继续向前,人世间的千差万别让我百感交集,正如我的身影在光影交错中忽暗忽明。可我不是变色龙般善变,没有自己的色彩。现在我穿过一条更加幽僻的街道,这儿富人和穷人的住所混杂在一起,交织成一幅对比鲜明的场景。在这儿也可以找到中庸之道(the golden mean)。透过那边的窗扉,我发现一家人,有祖母、父母和孩子。他们在火光中晃动、叠影重重。狂风,咆哮;冬雨,在窗玻璃上,击打!你们不能抑制炉火边的兴致。我的命运诚然是坎坷,我应该在这里无家可归地流浪,对黑夜、暴风和孤单而非妻子和儿女敞开怀抱。安静,低语者!尽管温暖的火焰掩盖了一切只留下幸福的景象,但不要怀疑黑暗的客人正坐在壁炉两旁。当然,还是有更光明的场景。庄严的宅第进行着舞会、灯火通明,每个房间都装饰着雕花的枝形吊灯和雪花石膏灯,阳光明媚的风景画挂满了墙壁。看!一辆马车停住,走出一位骨感丽人,有两把伞为她撑起。她滑着步子进入大门,消失在轻快的音乐中。她会感受到晚风和夜雨吗?也许吧?也许吧!死亡和悲伤会进入这座豪宅吗?当然会,就像舞者今晚会在大厅欢快舞蹈一般确定。这样的想法让我难过,却又让我满意,因为我知道了,穷人即便身处陋室,没有火焰的鼓舞,也可以和富人称兄道弟,悲伤弟兄一定是他们(穷人富人家)两家的囚徒,死亡弟兄将会带领他们俩到别的家庭。{注释:贫穷和富贵都要面临悲伤和死亡}

 

向前,再向前,我深入黑夜中。现在我到达了这个城镇的边缘,最末一盏街灯在这儿虚弱地与黑暗纠缠,就像最遥远的星星在未被创造的空间边界站岗。奇怪的是,崇高之感竟来自如此卑微的源头。这让人联想到地下急流空洞的咆哮,在那儿,犬舍强大的水流汇入铁栅栏之下,在地面上再也看不到了。听一听它神秘的声音;幻想会将其放大,直到你开始对着幻觉微笑。现在传来另一种声音——车轮的隆隆声——开往外地的邮政马车沉重地驶离人行道,溅起道路上的泥土和污水。整晚,可怜的乘客在昏昏欲睡的守候(watch)和烦恼不安的睡眠之间来回摇荡。他们会梦见自己安静的床,醒来却发现自己仍在前后摇晃。幸而我际遇不错,还可以直接赶回我熟悉的房间,在火炉前舒服地取暖、沉思、不时地打打盹,并想象这所有人都可以看见的景象中的陌生感。但先让我凝视这孤独的身影:他提着一盏锡灯(锡制灯笼)向前行走着,灯里的光透过灯上的孔在他身边的地上投射出圆形的图案。他无畏地走进未知的黑暗,而我却不会跟随。

 

这个身影应该能给我些启示,就是缺少更贴切的表示,所以我会给我的速写这样结尾。他害怕没有踏上他面前那条阴沉的小路,因为他那盏在家炉边点亮的灯会再次指引他回到炉火旁。因此如果我们这些在暴风雨和阴暗世界中漫步的夜行者带着在天堂之火上点亮的信仰之灯,那灯必将带我们回到它借来光辉的那个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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